宁可居无竹(梦梦想看评论区)

小心眼脾气差,听不得批评的声音,爱看看,不看滚

【剑三百合】簪花·下(唐门VS长歌门)

纤年坐在房中,歪歪斜斜地倚在床上,床边放着一张从未让唐延禧见过的琴。

她已剥了半个莲蓬,猜测着唐延禧和她的师兄们快该来了。

纤年随手拨了一下琴弦,便又收回手开始剥手里的莲蓬。她想,这次来理应不会像上一次那样无声无息了,毕竟延禧若知道自己骗了她,必会十分气愤。

她剥着莲子,忽然就想到了七夕夜的荷花灯,当日她曾许愿大仇得报。

事到如今,她的仇究竟算是报了还是没报?纤年也说不清楚。

手中的莲蓬快剥完了,门外还是没有一点动静,纤年又拨了一下琴弦,想起了第一次见唐延禧的情景。

延禧,纤年从碗中捡起一粒才剥好的新鲜莲子,将指甲卡入缝隙之中掰开,掐着莲心拿出来放入口中。

莲心的苦涩在口中弥漫开来,纤年忍不住皱起眉头,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嘴里满是唾液,却无法冲散口中的苦涩。

纤年的手摁在弦上,无意间又是碰出一声琴音。

她不喜欢那琴音,那样清澈的琴音让她想起延禧,想起第一次当着延禧面吃莲心的时候,延禧给她的吻,那天延禧说:“你喜欢吃苦食消火我也无可奈何,可我心里却是不想你吃一丁点苦的。”

纤年用力摁住手边的琴,不许它随意发出扰乱她心神的声音。

门外终于响起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她摇头叹息,他们可真的是丝毫不肯隐匿行迹。

“纤年。”

门外那个声音,纤年三年前曾听过,那时候他叫她‘三弟妹’。

纤年剥完最后一粒莲子放到床头的碗中,这才抱着琴走出去,她的目光扫过人群,未见唐延禧:“蜀中唐门追命千里,我已来了这样久,二师兄却才来杀我吗?”

 

水牢之中无日月。

唐延禧已不知在水里站了多久,她靠在水牢的墙壁上,长吁了一口气,心心念念地还是仙年的安危。相知心法,她再熟悉不过,因怠于习武而溜出长歌门的仙年怎会是师兄们的对手,又如何能杀了大师姐?

想起大师姐,唐延禧觉得自己是有些为了私人情爱忘乎所以了,可无论如何她都不相信会是仙年杀了大师姐,她甚至不相信大师姐已经死了。

时间在无尽的黑暗中流逝。

唐延禧无力地贴在墙壁上,用手指抠着凸起的石头,才能保证自己不落入水里。

黝黑的水散发着腐朽的味道,她甚至开始羡慕那些被吊着手臂受刑的人。

她在这一片黑暗中,看到了她的月亮,她抓着石头想要站起来,却贴近那个月亮,却无力地跌入了散发着腐臭味道的脏水里。大口大口的脏水涌入她的鼻腔之中,她被呛得咳起来,在她张口的一瞬间,更多的脏水涌入她的身体。

炮哥在旁看着昏迷不醒的唐延禧,又看看抱着琴冲唐延禧笑的纤年,终究忍不住叹了一句:“祸水。”

纤年扭头瞪他,那般天真刁蛮的模样,像是回到四五年前。

炮哥问她:“纤年,你要见延禧我也让你见了,你还不肯走吗?”

纤年抱着琴不动弹:“我走了,你怎么跟延禧交代?告诉她你杀了我吗?你看她恨不恨你。”

“那你也不能继续待下去了。”才被解救回来的大师姐由他人搀扶着走进来,“纤年,我和师弟可以护得了你一时,却护不了你一世,你身上杀令未解,你实在不宜再待在唐家堡,若为人知道你是他……”

纤年打心里烦她:“你又想被我扔进幽冥渊一次是不是?我再瞧瞧她便走,你催什么催!”

说着话,纤年蹲在唐延禧床边,拉着唐延禧的手往她手中塞了一枚护甲。

 

唐延禧醒来时,床边有一碗剥好的新鲜莲子,手中有一枚银护甲。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中的,她只记得她见到了仙年,记得她拉着仙年的手对她念着愿逐月华流照君。

床边的莲子和手中的护甲告诉她,她所见的并非是梦。

可她病好后,找遍了唐门也没有找到仙年。

唐延禧问正在养伤的大师姐,是谁伤了她。

大师姐恨得咬牙切齿:“一个刁钻的小贱人。”

唐延禧笑了,她的仙年最温柔可爱不过,怎么会是刁钻的小贱人,既不是仙年伤了她,想必师兄们也不会再找仙年的麻烦。

唐延禧去问当日处置了她的师兄们,可曾见过仙年。

师兄们俱是三缄其口,扔给她一本机关术让她好好用功,堂堂唐门弟子,竟连个水牢都出不来。

唐延禧找不到仙年,猜她是被师兄们吓跑了,不日必会回来,便日日拿着本机关术去往日里他们常去的地方看。心中有千万种委屈和相思,却无人可说。

 

唐延禧在唐家堡的时候,每日里除了练武便是等仙年回来。

她时常会去神机山,顺着水流放一只小纸船,因不是给仙年的,所以那小船制得粗糙的很,顺流而行不久便会沉入水里。

她有时候也去猎蛤蟆,不再是小心翼翼的不留痕迹,而是因仙年不在,便杀的更狠一些,留一地的血也毫不在乎。

她最常去的还是问道坡,仍往人家家里偷折一杈的花,抱着放到昔日与仙年相识之处。

后来,唐延禧再去时,重重花瓣已落尽,随着雨水陷入泥土中,徒留几枝树杈。

她仍未见她的仙年。

在一个措不及防的夜晚,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唐延禧听到了琴声顺着风飘进来。

不断重复的旋律令唐延禧震惊,琴声中连绵不绝的悲伤和席卷而来的思念,都像是在说着唐延禧的心事。她颤抖了,双手摁在膝上试图制止它们不听使唤的样子,这才发现,那双手也开始不听使唤。

仿佛察觉到了她的心事,弹琴人不再重复方才的旋律,曲调渐渐舒缓。

唐延禧听懂了这曲子,她几乎是跳下床的,来不及穿靴子,赤着脚便跑出去。

她听懂了。

这曲子中每一个转音都在叙述思念,而曲子的每一个音节都在告诉她:“我回来了。”

唐延禧赤着脚跑过习武场,跑过唐家集,跑过唐家集外的竹林,在码头旁的竹楼下停了脚步,她抬头望着楼顶的人,月色中看不分明,可她知道那就是她的仙年。

她不敢上去,生怕吓到仙年,害她跌下去,此时她手中没有千机匣,用不了子母爪。

仙年在高处,背对着月亮冲她笑:“延禧,我回来了。”

 

唐延禧的生活重获生机。

仙年每日都在竹林中等她,她问仙年现在住在哪里,仙年摇摇头:“当日你师兄们来时,我心中很怕便躲了起来……”

唐延禧盯着她看,心里满是愧疚,只觉得这段时日里的仙年必是受尽折磨。

“都怪我没有护住你。”唐延禧将仙年揽进怀里,手掌摁在她柔软的颈后。

仙年将下巴搁在唐延禧的肩膀上,无声地叹了口气,抬手回抱住她:“又不怪你。”

的确不怪唐延禧,她只道她是她的仙年,却不知道她也是她三师兄的纤年。

仙年窝在唐延禧怀里问她:“延禧,你与我回去长歌门好不好,我实在很怕你的师兄们。”

唐延禧很为难。

她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仙年,自己是多么想和她回去长歌门,可又不能走。

——唐门弟子的命和唐门弟子的路,从来都不能自己选。

唐延禧忽然想起几年前她武功初成的时候,曾随着师兄们斩杀叛逆。

那时候杀的是一位她不甚熟悉的师兄。

事后,她问大师姐那师兄犯了什么错,要将他的家人一起杀掉。

大师姐难得的喝了酒:“他错在不该动情,不该私自离堡。”

唐延禧问:“那他的家人又有什么错?”

大师姐一声叹息:“她错在成了三师弟的家人。”

唐延禧不怕犯错,她怕的是她的仙年因为她犯了错。

 

纤年坐在山巅弹着琴,是那张唐延禧从未见过的琴,琴中有剑,锋利夺命。

“纤年。”唐延禧的师兄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纤年身后,“你怎么又回来了?”

纤年回头看他,目光中流露出惊鸟般的神色:“你怎么来了?你是来杀我的吗?”

炮哥的目光滑过她的琴,停留在双秀气却夺命的手上:“我如果要杀你,当日便不会和大师姐救你。我们只希望你能为了三师弟,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延禧,好好活着。你走吧,别再来唐家堡送死了。”

纤年不满地撅起了嘴:“我不过是想多陪陪纤年,当日我没有……”

炮哥打断她:“别再提当日了,当日若非你任性妄为定要三师弟陪你回去长歌门,他也不会死。如今也是一样,你以为你与延禧相会无人知晓,却不知唐门四处遍布眼线,你早晚会害了她。”

纤年不再说话,抱着琴走开了,背后是炮哥无奈的叹息。

 

接到追杀令的时候,唐延禧手里还拿着才给仙年买的糕点。

前一晚她和仙年在问道坡相会,仙年蹲在漫天的雪中,斗篷拖到地上,像是一朵初生的花。仙年执着一根树枝,在雪地上写写画画,先是写仙年,又是写延禧,复又站起来用脚蹭掉,只写‘年’‘禧’二字。

她站起来,拎着树枝在两字外画了个大大的圆,将二人的名字圈起来。

唐延禧含笑看她做的这一切,心中觉得,所谓情投意合相知相伴,大抵不过如此,不必非要在男女之间,只要有情,世人皆可。

仙年问她:“延禧,我若回去长歌门,你会不会想我?”

昨晚的唐延禧不许她走,此刻却宁肯她已经走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心心念念的仙年,会是三年前本该已经被她烧死的女人。

那个她几乎未见过的面的三师兄的妻子。

 

唐延禧走近的时候,仙年正在弹一支唐延禧一贯喜欢的曲子,清幽低缓。

她从耳边传来的脚步声便知来人是唐延禧,头也不抬,唇边却已挂满笑意。

唐延禧的手从她身后伸过来,摁在仙年的手上。

仙年有些不解的回头看她,延禧从不曾打断过她弹琴的。

“仙年,我收到了新的任务。”唐延禧的唇碰到了仙年的耳朵,她小巧的耳朵立刻染满了胭脂的颜色,“你回长歌门等我,我若不去,你切莫出长歌门。”

纤年侧身溜出唐延禧的怀抱:“可我若回去,你恐怕到死都完不成你的任务。”

唐延禧苦笑着向她伸出手:“那便完不成。”

 

幽冥涧下雪了,唐延禧独自站在那里,想着仙年此刻身在何方。

她杀不了仙年,下不去手,但唐门弟子,不能失手。

她杀不了仙年,便只有杀了她自己。

 

“延禧。”纤年抱着那张唐延禧从未见过的琴出现在她身后。

唐延禧的目光随着幽冥涧的水波转动:“你还回来干什么?”

纤年往前迈了两步,站在离唐延禧几尺的地方:“因为我知道唐门的规矩,我不忍心看你去死,却也无法忘却杀夫之恨……你我不如一战,生死有命,我若输了,你的任务也完成了,你若输了……”

唐延禧端着千机匣转过身:“那你便不再来唐门地界,从此与唐门恩怨两清,可好?”

纤年点头,郑重其事的说着一个好。

她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原谅唐门,这里害死她的丈夫,谋杀了她的爱情,此刻还要她的命。

她看似随意拨弄着琴弦,实则琴中剑已铿锵作响,蓄势待发。

唐延禧这才知道,她的仙年从不是单修相知,而是莫问弟子中的佼佼者。

这也会正合了她的心思——唯求一败。

唐延禧第一次见识到青霄飞羽在对敌之时的威力,她素来以为,那不过是仙年弹琴时为了更美一些才爱用的招式。她端着弩箭,假模假样的向着天空发射,忽而手脚都不听自己的使唤了,本故意射偏的箭,追命夺魄,穿心裂石,尽数落到了仙年身上,招招中第。

平沙落雁曲!

她看着仙年在空中逐渐遥远的微笑,反身跃入了幽冥涧中。

幽冥涧的水真冷,冷得唐延禧想起自己的机关暗器上并未淬毒,她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任由身体坠入湖底。

她想着自己死后,湖边会有她的千机匣,她的弩箭,那上面会有仙年的血。

想到伤了仙年,她的心便开始疼了起来,可没关系,今日之后,便在无人会伤她。

唐延禧知道,仙年能活下来与师兄师姐必有关系,那么到时候在湖底即便只找到她一人的尸体,师兄师姐也必会想方设法假称仙年已死。

纤年跌坐在湖水边,透过不甚清澈的湖水,可以看到唐延禧下沉的影子。

黑魆魆的影子,让她想起了三年前她被丈夫推出火海生还后,回去寻找丈夫尸身时的景象。她的丈夫原本丰神俊朗,是蜀中唐门这一代中出名的俊俏儿郎,却在那一场大火中,被烧成了黑魆魆的一坨焦炭,像是此刻水中的唐延禧。

她记得她被丈夫绑了藏在树上,躲在浓密的树叶中看自己的家被一个和她差不多年岁的唐门小姑娘一把火烧尽。

她记得她的名字——延禧。

 

唐延禧醒过来的时候,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身旁温暖的躯体提醒着她仍活在这人世间。

她无需去看身边的人是谁,只抓着那双手便知道:“我怎么在这儿?”

“你落入幽冥涧,是我救了你。”那声音,唐延禧再熟悉不过。

唐延禧笑了起来:“你救我,就不怕死吗?”

那女子依然在笑:“你我都已经死过一回了,也就不会再死了。”

女子挣开唐延禧的手点燃了一盏油灯,在灯光中,唐延禧看着熟悉的人和不熟悉的屋子,轻声问道:“我这是在哪儿?”

“千岛湖,我的家。”女子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也会是你的家。”

唐延禧撑着身体坐起来,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可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坐到床边,目光中满含深情:“我叫纤年,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的纤,是你已故三师兄的未亡人。”

“我三师兄不在了,日后便由我来代替他照顾你可好?”

纤年将油灯放在一旁,舀起一勺莲子羹送进她口中:“这本就是你该做的。”

 

唐延禧再没回过唐家堡。

听说,那一辈唐门弟子中有一个叫延禧的姑娘,诛杀叛逆弟子妻儿之时,不慎丧命。

还听说,长歌门中那一辈的弟子中有个叫纤年的姑娘,本是莫问弟子中的佼佼者,却在不适当的年纪决意要修相知心法,被师父责骂几句后跑了出去,起初曾有人在唐门见过她,而后再无消息。

最后听说,唐门弟子中新立了条不成文的规矩,是大师姐立的。

——凡我唐门弟子,无论男女,若见长歌门女子,无论相知莫问,皆退避三舍,不可与之争斗,更不可与之相谈,切记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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